老鼠娶亲年画

　　作者：耿嘉

　　今岁今宵尽，明年明日催。

　　寒随一夜去，春逐五更来。

　　气色空中改，容颜暗里回。

　　风光人不觉，已著后园梅。

　　正如这首唐人史青所写《应诏赋得除夜》所言，除夕是辞旧岁迎新年之日。今年除夕有点巧，己亥旧岁与庚子新年，也是随着亥时过去，子时来临，实现了转换。在民俗文化和吉祥文化中，用来纪年纪时的十二地支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，与其对应的形象化代表的十二生肖鼠、牛、虎、兔、龙、蛇、马、羊、猴、鸡、狗、猪，都有丰富的吉祥之意，都会以或单体、或组合的各种形态，用于建筑、雕刻之上，以及年画、服饰等家用物件上，构成诸如龙凤呈祥（龙）、大吉大利（鸡）、马上封侯（马、猴）、三阳开泰（羊）等等吉祥图案。子鼠当然也不例外，也承载着相应的吉祥心意。

　　十二地支子为首，鼠也就顺理成章居十二生肖之首。在民俗吉祥文化中，作为年岁代表的子鼠，首先就代表着聚财和富足。人们认为子鼠之年，会是好年景，会给世人带来好机会，还认为子鼠之年适宜投资做生意，容易发财，容易积攒起大笔财富。所以从古及今，会把鼠与钱币、钱袋放一起，构成寓意代代都有数不完的钱财的吉祥图案或工艺品。

老鼠数钱木雕

　　鼠在十二生肖中对应地支的“子”，故有“鼠为子神”之说，鼠的生存繁殖能力又是特别强，因而自远古开始，子鼠的另一个吉祥寓意，就是瓜瓞绵绵，子孙繁衍。清末画家任预的《十二生肖图册》，其中《子鼠图》画的是五鼠正抢食罐中的瓜籽。此画的立意，是以瓜、籽（子）、鼠暗寓多子多福、聚财兴旺。在传统建筑雕刻或工艺品制作中，把老鼠（或变通为松鼠）与葫芦、葡萄、石榴等多籽植物组合，表达多子多福的心愿。这一吉祥寓意，还融入一幅婚庆礼仪的趣味性年画中。

　　周作人在其1947年（丁亥年）开始写作、1950年2月23日开始在上海《亦报》刊载的72首《儿童杂事诗》中，有三首专门写备受儿童喜欢的年画（民国时期称“花纸”），其中第二首写道：

　　老鼠今朝也做亲，

　　灯笼火把闹盈门。

　　新娘照例红衣裤，

　　翘起胡须十许根。

　　周作人在诗后自加注释说：“老鼠成亲花纸，仪仗舆从悉如人间世，有长柄宫灯一对，题字曰‘无底洞’。”说的就是一个流传久远的民间传说，过年期间是老鼠娶亲之期，要在僻静之处撒点米、盐，早些上床睡觉，不影响老鼠的喜事。民间把这一传说画入年画，剪成剪纸，就是完整呈现老鼠娶亲热闹场面的《老鼠娶亲》。周作人在《书房一角》卷四的《记嫁鼠词》中说：“鼠嫁女也是有趣的民间俗信。小时候曾见过有花纸画此情景，很受小儿女的欢迎”。鲁迅在《朝花夕拾》首篇《狗·猫·鼠》中也说：“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，一是‘八戒招赘’，满纸长嘴大耳，我以为不甚雅观；别的一张‘老鼠成亲’却可爱，自新郎、新妇以至傧相、宾客、执事，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，像煞读书人的，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”。

松鼠葡萄图

　　清代留存的一幅《老鼠娶亲》年画上，题有一首歌谣：“老鼠本姓强，家住在仓房。择定娶亲日，假扮装新郎。”其中的趣味，强过当今传唱的儿歌“八只老鼠抬花轿，两只老鼠放鞭炮，四只老鼠吹喇叭，呜啦哇啦真热闹。老猫听到来贺喜，一只一只全吃掉”。

　　文人将老鼠娶亲写入诗词，其韵味又有所不同。清代学者梁玉绳的《嫁鼠词》，其中写道：

　　合好定知时在子，

　　以履为车鼠子迓。

　　鼠妇新来拜鼠姑，

　　鼠姑却立拱而谢。

　　纷纷鼠辈争窥阚，

　　抱头倏窜见犹乍。

　　族类虽繁情状同，

　　麦须豆眼毋惊讶……

　　王衍梅的《鼠嫁词》，有二十五韵，其中最为生动精彩的，如以下二韵：

　　颠当守门防客走，

　　拱鼠前揖将进酒。

　　小姑艳过鼠姑花，

　　厨下先尝侬洗手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啾啾唧唧数聘钱，

　　香车飞驾雕梁边。

　　娇羞鸾镜一相照，

　　不许灯花窥并肩。

　　这年画剪纸、诗词歌谣中的一切，实际就是充满吉庆色彩和子孙繁衍愿望的人间婚俗的象征性再现。

老鼠娶亲剪纸

       责任编辑  郭笑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