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名学者王国维先生曾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提出做“大学问”的“三个境界”：其一，“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”；其二，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”；其三，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。这“三个境界”，道出了做“大学问”应秉持的求知态度和科学精神。窃以为，但凡做大学问者，皆离不开学习；但凡学习者，无一不从读书始。故“小学利养性，饱学成大器”。鉴此，读书也可为“四个层次”。

　　第一个层次为“男儿须读五车书”。此句出自唐代诗人杜甫的《柏学士茅屋》：“富贵必从勤苦得，男儿须读五车书。”“学富五车”即由此而来。在这里，“富”不是一个物质的、经济的概念，而是至少包含三个方面的含义。一是通过读书，做到饱学。“书因饱学境界高”，凡成大器者，皆为饱学之士。司马光主持编纂《资治通鉴》，记述年限始于周威王，止于五代十国，历史年代跨度长达1360余年，内容涉及历朝历代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、社会、地理等多个方面，可谓包罗万象、浩繁博奥之至，为后人提供了丰富的历史借鉴。倘若没有饱学博览的基础，司马光又何能历仕四朝，政治卓著？二是通过读书，做到储学。积累是创作的保证。《热爱生命》的作者杰克·伦敦是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，他非常注重对语言和素材的积累，日常乐于把收集到的一些美妙的词汇和有趣的故事记录在纸片上。为了能够时刻记诵，他甚至把这些纸片挂在窗帘上、衣架上甚至是厨具上，纸片布满了其房间的每个角落。正是因为随时随地的积累和坚持，他在写作时得心应手，最终取得卓越的成就。“积学于己，以待用也”。平时做好充实的知识储备，用时方有厚积薄发的那一刻。三是通过读书，做到厚学。厚学者，乃学以致用、游刃有余也。战国时期，魏国的梁惠王有一位庖丁，宰牛的技术非常熟练，刀子能够在牛骨的缝隙之间灵活移动，毫不费力。学习也如庖丁解牛，需通过读书不断掌握经验和知识，从中找到规律，才能在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做到游刃有余。此三个方面，窃以为，乃“学富五车”之基本内涵。

　　第二个层次是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。此句出自《增广贤文·劝学篇》中的一幅劝勉联：“书到用时方恨少，事非经过不知难。”书海浩瀚、学海无涯、学无止境，纵然我们努力读书相对实现了“学富五车”，却仍然也难免会有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的窘迫。“方恨少”，一是表现为“腹中无物”。古有一人参加科举考试，由于准备不足，在考试过程中多次提笔却无法落字，直至考试结束也仍未写出一字，交了白卷。考官问其为何，答曰：“考试犹如妇人生子，若腹中有物，则能生产，若腹中无物，努力也是枉然”。生活正是一场场考试，没有充分的准备和积累，临时抱佛脚也是枉然。二是表现为“绞尽脑汁”。此状态在当下的日常学习生活工作中也常有出现。当我们面对一个个棘手难题，常常费尽气力、想尽办法，使劲浑身解数，依然束手无策，无奈只能怪罪于“脑汁”不够。三是表现为“江郎才尽”。南朝文学家江淹自幼勤奋好学，六岁成诗，年轻时便才华横溢，颇有名气。长大为官后，养尊处优，享受安逸生活，逐渐文思枯竭，最终“老本”赔光，落了个“江郎才尽”的笑名。由此可见，唯有坚持不懈、努力积累，笃志虚心、饱读诗书，方为破解“恨少”之良策。

　　第三个层次是“书山有路勤为径”。此句也收录在《增广贤文·劝学篇》中，出自韩愈之笔：“书山有路勤为径，学海无涯苦作舟。”所谓“勤”，一是有勤奋刻苦的毅力。战国时，苏秦出身寒微，常常被人瞧不起，但其读书非常勤奋刻苦，从晨曦微露到皓月当空，一刻也不停歇，看书累了，即用锥子刺击大腿，尖锐的疼痛使其清醒起来继续用功苦读。凭着这股劲，苏秦满腹经纶，挂六国相印，主持合纵抗秦之大计。二是有矢志不移的精神。法国著名科学家居里夫人为了发现“钋”和“镭”元素，没日没夜地反复试验，经过几万次的提炼和多年的艰苦奋斗，最终两获诺贝尔奖。居里夫人一生的成就，是在难以想象和极端恶劣的环境下，凭借着其对工作的坚持和热爱得来的。三是要有持之以恒的定力。韩愈读书时，常常口中不断吟诵《六经》，手里不停翻阅典籍，从点起油灯便一直学习到天亮，焚膏油以继晷，夜以继日、年复一年，终成为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读书是一门清苦的学问，苏秦、韩愈和居里夫人的成就无不都是吃得苦、受得累、耐得住寂寞，通过锲而不舍的努力才收获的。

　　第四个层次是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。此句出自苏轼《和董传留别》：“粗缯大布裹天涯，腹有诗书气自华。”讲的是一个人即便穿着粗衣劣布，但只要胸中有学问，也难挡其才华横溢、温文儒雅的气质。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中的“气自华”，首先表现为知书达礼。“不学礼，无以立”。一个人有文化、通事理，有教养、懂礼数，可为“知书达礼”。央视著名主持人董卿在主持《朗读者》节目中，与采访者对话时常常身子前倾，做出倾听的姿态。在采访我国著名翻译家许渊冲老先生时，更是蹲跪着与老先生对话。其谦逊从容的品格，是敬老美德的体现，是对知识和文化的敬畏之心，也是“气自华”的具体体现。其次表现为儒雅斯文。苏轼博览群书、温文尔雅，是人们眼中的“雅士”，虽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，但处于人生低谷，仍能气度从容、苦中作乐，以“静故了群动，空故纳万境”的宽阔胸怀接纳人生变化。其所作的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，便如他自己一般，从内而外的精神面貌，是心胸气度和风骨，是从饱读诗书的人身上流露出的儒雅斯文之气。再次表现为风度翩翩。“竹林七贤”之一的嵇康自幼博览群书，广习诸艺，不仅风度姿态秀美出众，还在琴棋书画等方面卓有成就，见者叹曰：“萧萧肃肃，爽朗清举”。其卓越的才华和豁达的处世态度正是对“风度翩翩”的极好诠释。

　　“书犹药也，善读可以医愚”。读书犹如喝下一碗良药，润化心绪，通透心灵；犹如相遇一位挚友，闲谈之间，温暖靠近；犹如沐浴一阵春风，温暖和煦，神清气爽。读书更需从书中答疑解惑，“当以读书通世事”。读书的“四个层次”，实则为一个统一整体，互为关联、不可分割。“男儿须读五车书”既是一个基本要求，也是一个高标准要求；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是读书人经常遇到的困惑；“书山有路勤为径”告诉我们的是读书的方法和路径；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则是饱读诗书后的气质体现。

　　学乐以怡情，学诗以修身，学史以辩古今，古往今来无数贤者的成就均无不在读书中得来。“人之气质，由于天生，本难改变，唯读书则可以变其气质。”明晰了读书的“四个层次”，由此去重新认识读书的意义，通过读书拓宽视野，通过读书历经岁月，通过读书感受生活的温度。把读书融入我们的生活和学习中吧！滋养自己、丰富自己，感染他人、引导他人，让书香弥漫在我们周围，让“气自华”的优雅充盈整个社会。

　　（责任编辑 王大林）  

　　​彭 斌 中共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委常委、州委宣传部部长

　　云南日报特邀理论撰稿人、本刊特约编委

　　原载2020年《社会主义论坛》第1期“视点•读书•美篇”